／冬天的消亡
勇氣不是隨時就在那裡的，就像蟬不是隨時都響。
下禮拜就要遠行，我所有的妄想突然滾成一團疲倦，金色的，就像太陽下山滾成的湯匙，它問我，走怎麼可以那麼輕易，好像巴不得我繼續含住它。要離開難免使我緊張。九個國家，十個城市，我的任性與對自由的貪婪，終將流放我自己。
面對一無所有，你要學會抓住你最先生長出來的東西，不是恐懼，就是勇氣。有時你知道你需要培養你的身體好生長其他東西，例如冷卻、鷹的眼睛，警覺或如風沙變化的身體。
旅行從來沒有一種形狀，擁有形狀的只會是你自己。不去想完成旅行的形狀，把自己倒空、而重新填滿，如此反覆，對著行走質問自己的的本質，那才是真正旅行擁有的意義。
我正在訓練我的身體捕捉那些，不斷在我身上停留了又滾燙、冒泡的東西。有時候是一種反省，隨浪熟悉而重複的消化。但更多時候，是遇見了陌生，不光是景色，而是自己的，自己的陌生。
真正發現那個自己的時候，我感覺自己一直以來就像帶著面具一樣的活著。
*
幾個禮拜之間，雪下了又停。一個雨夜過後，街上所有的雪幾乎都融了，陰天的早晨恢復了它的鬱悶，沒有刺眼，土綠色又像沒睡醒的樣子給被掀出來。現在有時仍下雪，但常常下了就馬上融光，不確定還會不會有那樣大量積雪的時候。我等不到春天，但第一次感受到大量的雪融嚴寒，以及大地冒出來的時刻。春天沒來，沒有更多的鮮嫩，但我想那也足以讓我體會了更多的死，冬天的死。
離開這裡，從冬天之底走出來，感受消亡與重生的事物。我要一次攜帶如此大量的冬天去旅行了。也許春天終將來臨之時，我會把它錯認為夏天，好長一段時日吧。
Photo │ Flickr C.C_Gord McKenn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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